自2021 年7月1日起，俄罗斯政府对部分粗加工木材 （湿度超22%的木材） 征收10%的出口关税，以限制未加工和粗加工木材以锯材名义出口，抑制国内锯材价格上涨，刺激木材企业生产高附加值产品。据有关法令规定，针叶林和橡木每立方米出口关税分别不低于13欧元和15欧元（此前不征收关税），榉木和白蜡木每立方米出口关税不低于50欧元（此前分别为每立方米10欧元和12欧元），政策有效期为6个月。
2021年7月刊的《农村新技术》转载来自驻俄罗斯《消息报》的信息，信息包含了多位俄罗斯专家对木材出口限制新政的评议。透过这些评论，我们可以尝试一窥俄方追求林业经济增长的深层逻辑。
俄罗斯林业信息中心主任恰辛表示，征收出口关税是落实《2030年前林业综合体发展战略》 的具体举措，其目的是维持森工综合体和林场间的利益平衡，实现俄罗斯木材出口从原料导向型转变为深加工产品导向型等目标。
恰辛特别提到了一些和具体收益相关的目标。他说，希望通过这些举措，能使得林业部门对 GDP 贡献翻一番、锯材产量增加55％、刨花板产量增加30％、胶合板产量增加40％、纸张和纸板产量增加30％。
作为中国木材企业，其实我们可以阅读到俄方那一点不是那么纯粹的“深加工”导向。当前，俄罗斯方面真正鼓励的产能，依然是锯材、刨花板、胶合板、纸浆等具体产品形态，这与我们一般情况理解的“深加工”还有一定的差距。上述产品形态，尚未触及到附加值最高的链条，基本处于大宗商品的范畴，基本还属于为终端消费品提供原材料的阶段。
毋庸讳言，俄方仍然希望更有效率地消化和转化自身略显过剩的森林资源。根据最新的一次森林资源普查结果，俄罗斯全境的森林蓄积量已达1022亿立方米。从长期着眼，俄罗斯的森林面积及蓄积量是不断增长的，俄罗斯每年允许采伐的森林数量，还大于实际采伐。因此，在利润可观、监管得力的前提下，俄方仍在积极追求林业经济规模的大幅增长，这体现了俄罗斯与欧美以及亚洲大部分少林国家完全不同的资源禀赋。
在俄罗斯林业发展中，森林资源相对过剩与投资力度相对不足，是并存的一对矛盾。通俗点说，森林有点多，钱有点少，这才是俄方的痛点所在。
俄方希望推动以采伐和出口原木为主的小企业，尽快向相邻接的产业链上游进化，实现一种不影响增量的“深加工”。
恰辛还指出，小型林业企业需要较长时间和获得国家支持才能实现木材加工重组，为此，针对木材加工现代改造的优惠贷款计划已于2021年1月1日启动。
所有相互牵制的政策，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把握总体的平衡，通过博弈捏合出“全局最优解”的结果，需要“真-时间管理大师”的思维。
可以窥测，俄方目前仍在X：林业产能提升和Y：限制原木粗加工出口政策两条时间轴上寻找微妙的平衡。俄方近年来同时在强调森林监管、复种造林、打击盗伐以及限制原木和粗加工木材出口等一系列政策，似乎有很多限制森林消耗的意味，但事实上，在俄罗斯强大的森林资源禀赋面前，在成熟林过熟林占比较大的现实面前，限制采伐的意义并不大，俄方并不愿意看到林业产能和出口价值的缩减。产能提升需要等待资金、设备和人员的到位，限制性政策太慢则威力锐减，太快则容易伤及中小企业。
看上去是在“限制”，心里想的是“倒逼”。
不知何时，“倒逼”成为一个很有逼格的词汇。它本用来描述由贷款引起货币数量的增加，货币数量又造成基础货币扩张的内生货币供给现象。随着时代发展，“倒逼”被广泛应用于宏大叙事和战略思考的语境中，用来形容“主动制造压力——传导变革动力——达成变革目标”的效应。
俄方的“倒逼”逻辑，也是希望通过限制原木和粗加工木材的出口，让林业经营主体主动在深加工方面加大投资，形成木业产能提升的新局面。
“逼一把”：限制出口低附加值林产品；“帮一把”：国家支持、贷款优惠。俄方希望以此两手尽快见到效果。
据报道，沃罗涅日国家自然保护区主任塔拉索夫表示，此次征收出口关税是为2022年1月禁止原木出口做准备，有助于提升俄罗斯锯材生产技术，提高俄罗斯锯材国际竞争力，创造更多高收入就业岗位，提高各级政府预算收入。
说了很多政策，最终落脚到“收入”上，俄罗斯专家还是比较坦诚的。
俄罗斯工业家与企业家联盟专家认为，征收关税不会对非法采伐产生直接影响，其主要目的是促进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木材深加工业的发展。
由此可见，俄罗斯专家对非法采伐一事有着清醒的认识。打击盗伐应避免陷入完美主义陷阱，以俄罗斯目前木材采伐的整体规模和复杂性，将盗伐“清零”并不现实，与盗伐并存是可以接受的局面。家里有些老鼠当然恼人，但重要的是更有效率地收米。
俄罗斯森林管理理事会主任什马科夫表示，征收关税可在短期内抑制国内木材原材料价格上涨，确保纸张、干锯材及家具等高附加值木材产品生产企业以可接受价格采购原材料，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全球木材短缺问题。
什马科夫点到了征收关税的另一种后果，即原木价格的下降，这种效应同时适用于即将到来的原木出口禁令。原木及粗加工木材，或者被禁止出口，或者提高出口的成本，那么，俄罗斯国内原木的供给会大大提升，有加工能力的企业在采购原木时便获得买方市场优势，这将从另一个方面促进俄罗斯木材“深加工”的发展。
俄罗斯多年延续的限制原木出口的政策，其实在向世界宣告，无论全球木材怎样短缺，俄罗斯都不会再大量出口低附加值的原木，俄罗斯不会再鼓励木材行业“赚快钱”，辅以打击“赚黑钱”的举措，阵痛过后，俄罗斯希望能充分利用本国的巨大资源优势，赚高端一些的钱。
总之，俄罗斯并没有给本国木材行业做减法的想法，其目标是在提质的同时，坚定地寻求增量。以倒逼和鼓励的方式，拉动对森林工业的投资，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前提；森林资源的电子监管、木材加工后的废料处理、森林复种等具体工作，则是对这一目标的重要保障。
在我国致力于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重要窗口期，应充分利用俄方积极发展本国木材工业的契机，加强与俄罗斯的木业合作，完善企业境外森林经营规范，合理采伐利用国际木材资源，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稿件由康养木屋提供 木材王国责编cara）
